解读《可能性的艺术》11、“绝对的正义”如何毁掉一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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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进入到这本书的最后一个部分,政治经济学。
亦正亦邪的皮诺切特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拉美一批国家都发生了军事政变,建立了独裁军政府。像是巴西、阿根廷、智利、秘鲁等等。在所有这些夺得政权的军事强人当中,有一个人非常的出名,他就是智利的皮诺切特。
他铁腕统治相当残酷,1973年到1992年,他在任的17年间,有超过3千人因为政见不同被处决,有近3万人遭受酷刑,数十万人流亡海外,国家恐怖主义肆意横行。
但是皮诺切特出名并不是因为他足够残酷,因为这在独裁者遍地走拉美司空见惯,比如说阿根廷,因为政见问题被消灭掉的就有三万多人,是智利的十倍。
皮诺切特的暴得大名是因为他经济上的作为,他重用了一批被称为“芝加哥小子”的经济学家,启动经济自由主义改革,降低关税,解除进出口审批,削减政府开支,支持私有化等等,而这些改革促进了智利经济起飞。
所以人们一提到皮诺切特,联想到的是芝加哥经济学派,是经济自由主义,是弗里德曼……独裁者常有,但是能带动经济发展的却不多见,因此他成为了这样一个亦正亦邪的历史人物。
民主和经济发展只能二选一?
我们讨论皮诺切特不是因为对某个拉美国家多感兴趣,而是在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民主转型会不会影响经济的发展?毕竟大家都看到,智利的经济起飞是在威权体制下发生的。不仅智利如此,朴正熙时代的韩国、两蒋时代的中国台湾地区、苏哈托时代的印尼等等,历史上一批威权国家和地区都出现了显著的经济增长。
所以很多人认为,对于发展中国家或地区,威权体制是经济起飞的前提。为什么?因为铁腕政治能够压制住左翼思想和民粹主义,让自由主义的经济改革得以顺利展开,这是所谓的威权增长论。
与之相对的是民主衰退论。就是说那些依靠权威体制发展起来的国家,一旦走向民主化,民主程序必然推动左翼的经济政策,劫富济贫,国有化,贸易保护等等,最终导致经济的衰退。所以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民主和经济发展,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真的是这样吗?有趣的是,智利自己给出了问题的答案。1998年,皮诺切特迫于当时国际形势,同意通过公投决定自己的去留问题,结果智利民众并没有对他任期内的经济发展感恩戴德,56%的人要让他下台。面对国内外的压力,比诺切特咬牙接受。随后举行了选举,智利由此走上了政治转型的道路。
那智利之后会不会按照之前说的那样,逆转经济自由化改革?智利的民主转型是不是就意味着人们在经济发展和政治民主之间二选一,放弃了前者,选择了后者呢?
结果并非如此,皮诺切特在任的17年间,智利人均GDP从1640到2500美元,上升了52%,进步确实是显著的。而民主转型之后,1990年到2019年,人均GDP从2500美元一路飙升到15000美元,涨了近6倍。将巴西、阿根廷、墨西哥这些周边国家远远甩在了身后,实现了真正的经济奇迹。
所以智利的事实已经展现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政治转型和经济发展不是必然矛盾的。不仅智利如此,许多威权国家在转型之后也一样,比如印尼1998年启动民主转型,到2019年,人均GDP增长了8倍。韩国从1987年转型以来增长了9倍,西班牙也是一样,从1975年到2019年也增长了9倍。
很多人预言的民主会让经济衰退,在这些国家都没有发生。传说中的“多数暴政”“利用选票打土豪分田地”的事情,在新兴民主国家中固然有,但其实并不多见。民主不一定就会带来民粹,它是完全可以和经济自由主义兼容的,政治民主和经济发展,并非只能二选一。
当然了,这也并不意味着民主转型有利于经济发展,我们要学会区分相关性和因果性。冷战结束之后,无论是威权国家还是民主国家都出现了经济自由化。所以经济模式和政治类型并没有必然的关系,这其实是特定历史阶段中的一个全球性变化,源于全球观念和国际体系的改变。
智利做对了什么?
那问题又来了,如果政治转型和经济发展可以兼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拉美地区步入民主进程的可不仅仅是智利,阿根廷、墨西哥和巴西都先后开启民主进程。为什么他们都经济增长乏力,或者经济大起大落呢?
不同之处简单来说,智利虽然抛弃了皮诺切特的威权政治,但继承了他的经济自由主义的遗产,而其他国家或多或少的卷入了“粉红色革命”。
所谓粉红色革命,就是还没有走到极端的民粹主义。99年,委内瑞拉的左翼政治家查韦斯上台,开启了粉红色浪潮,之后阿根廷、巴西这些国家纷纷跟进。他们都因为财政扩张的兴奋剂效应,和国际初级产品价格上涨,比如说石油和铜矿这些商品,带动了本国经济的显著增长,但是随着国际市场行情下跌,以及国库的坐吃山空,经济危机逐一显现。委内瑞拉的经济最后成为一片废墟,它的故事我们一会再讲。
而智利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是因为它一直坚持温和的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开启民主进程之后,无论是哪个党派上台,经济政策上都没有发生大幅度的摆动,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比如说在财政方面,智利吸取了历史上债务危机的教训,根据可预测的未来收入决定当下的财政支出,绝不寅吃卯粮,将国际市场的周期性风险纳入到了财政考虑。和阿根廷、委内瑞拉那种有钱时大手大脚,没钱时债台高筑的情况不一样,智利能做到居安思危。所以周边国家纷纷陷入债务危机的时候,它的政府债务反不断下降。
在比如说货币政策方面,中央银行的独立性始终受到尊重,银行没有成为政府的印钞机,智利的通货膨胀率总体是下降的,这就和委内瑞拉的超级通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对外开放方面,智利是全球化的积极参与者,与诸多国家签订了自由贸易协定,现在最大的贸易伙伴就是我们中国。
最后营商环境也比较好,在拉美创办一家企业,玻利维亚需要39天,巴西需要17天,阿根廷需要12天,而智利只需要4天。税费占利润的比例,也是拉美国家之中最低的。
所以,皮诺切特确实是给智利设置了一条经济轨道,并且以路径依赖的方式让国家嵌入到一个新的历史惯性当中。
综上所说,民主转型未必诅咒经济发展,也不必然推动经济发展。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并不是政体类型,而是具体的政策取向。还记得我们之前强调的政体有限论吗?它就像是一个程序,最终能得到什么,取决于我们往这个程序里输入什么样的数据。
那么经济政策的取向又从何而来呢?归根到底还是观念。一个社会是更期待政府扮演救世主来进行管制和再分配呢?还是更相信千千万万个体的生产力和创造力呢?这是一个永远在流动的答案。正因为它会不断流动,所以自由主义经济其实相当脆弱,特别是在民粹主义传统深厚的拉美。因此今天的智利,它的自由经济倾向,是对地区文化的一种超越,还是一种随时可能回归的偏航?谁也不知道。
遗憾的是,近些年来智利的民粹主义也在不断抬头。民众的抗议一浪高过一浪,要求政府免费这个,免费那个。抗议的目标从最开始的车票价格扩散到物价、养老金、医保、最低工资等等。
智利固然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贫富差距严重,养老金体系捉襟见肘等等,但是点滴的改良是一码事,推翻整个经济模式则是另一码事。有些人认定智利的当下问题的症结在于30年的新自由主义,但正是他们如今唾弃的新自由主义,才让智利成为了整个拉美地区的经济佼佼者。
我们不能假定,当把一棵大树推到,它的果实还会继续生长。无论是哪个国家,恐怕都不能忘记一个深刻的历史教训,在现实世界当中,选择往往不是在好坏之间发生的,而是在更糟和不那么糟之间。环顾委内瑞拉、巴西和阿根廷,我们有理由怀疑,如果自由经济模式在智利被连根拔起,废墟之中生长出来的,未必是光明的未来,而更可能是人们早已熟悉的过去。
只不过,由于人类惊人的健忘,陈旧的过去看上去往往像是崭新的未来!
经济噩梦
说完智利我们再看委内瑞拉,同为拉美国家委内瑞拉的情况和智利完全相反,一个在走向民主转型的同时,经济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而另一个在民主崩溃的同时,经济也随之崩溃。
委内瑞拉长时间超级通货膨胀同学们都有所耳闻,通胀率突破天际的的百分之一百万。钱完全失去了意义,老百姓宁愿用钱当卫生纸也不会去买,因为卫生纸比钱更值钱。经济的崩溃让460万人,也是他们整个国家16%的人口外逃,难民规模和叙利亚的难民危机旗鼓相当。委内瑞拉的医生去哥伦比亚端盘子,律师去秘鲁扫大街,老人儿童在墨西哥沿街乞讨……和平年代竟然能出现这么多的逃难者,委内瑞拉确实创造了奇迹。
但是要知道,委内瑞拉曾经是拉美地区最富有的国家,而且它的石油储量是全世界最丰富的,甚至都超过沙特阿拉伯,这也是他之前经济繁荣的主要原因。既然拥有石油这个不断往外喷钱的取款机,它的经济为什么还能崩溃呢?
查韦斯的伟大蓝图
这都要归功于委内瑞拉的前总统,查韦斯。这个是人个窃国大盗吗?能把一个国家把霍霍成这个样子?当然不是,不仅不是,它还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现代罗宾汉。他曾经说:“我看到社会不公的时候,看到孩子因饥饿死去的时候,我会痛哭的,我一生都将坚定的与世间的一切不公战斗。”
92年的时候,查韦斯作为一名军官,因为对社会的贫富差距极度不满,痛恨自由主义经济,所以参与了一场政变,结果失败入狱。作为军人代表在电视讲话中他说:“很遗憾,我们没那成目标,我对失败承担全部责任。”当时全国民众都记住了这张勇敢的脸庞。2年之后,他被总统特赦出狱,受到了民众英雄凯旋般的欢迎。99年,民众抛弃了传统政党,把这位现代罗宾汉给选上了台。
于是查韦斯开始抛弃新自由主义的经济模式,大刀阔福的施展自己名为“21世纪社会主义”的经济蓝图。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打击豪强,扶弱济贫,实现社会正义,挑战特权精英,把权力还给穷人。怎么实现这个目标呢?查韦斯把石油企业国有化,确保石油收入流入国库,然后用滚滚而来的石油收入去建设各种扶弱济贫的社会项目,一手收钱,一手撒钱,行云流水。
比如说他推动了一系列针对穷人的食品补贴,医疗补助和教育扫盲项目等等,甚至推动土地改革,把农村土地重新分配,城市中穷人的私人搭建也被追认了产权。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确保这些项目的顺利推进,不被既有的官僚集团颠覆破坏,查韦斯成立了无数的社区委员会,让普通百姓加入其中,由他们参与决策,决定政府分配的资源如何使用,并且监督官员是否公证清廉。
从查韦斯的所作所为我们也能看出,他确实是一颗红心为人民。经济上扶弱济贫,打击豪强,政治上推动基层民主,打击官僚,外交上查韦斯还是一个不畏强权的“反美斗士”,经常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把当时美国总统小布什称为“魔鬼”和“蠢驴”,和他一样敢和美国叫板的阿萨德是兄弟,穆加贝是自由战士,而卡扎菲是他心目中的革命烈士。
正是这些激进的左翼理念和措施,让查韦斯赢得了无数的人心,成为了委内瑞拉人民的精神教父,深受爱戴。在之后一次次的公投和选举中,查韦斯全胜,高歌猛进。
查韦斯主义的延续
那这样一个人民心中的完美领袖,怎么会把国家带入经济灾难呢?有人说,不对啊。查韦斯2013年就因癌症去世了,他死了之后经济危机才出现的。问题肯定出在他的继任者马杜罗身上,关查韦斯什么事呢?
其实,无论是经济路线,外交政策还是政治倾向,继任者马杜罗完完全全的继承了查韦斯,甚至马杜罗就是查韦斯一手栽培和提拔起来的指定继承人。所以查韦斯虽然死了,但是查韦斯主义一直都在。
查韦斯和马杜罗时期有一个重大的不同,是国际石油价格,之前查韦斯一手取钱,一手撒钱的经济模式之所以能够搞的下去,是因为在他的任期内刚好赶上国际油价大幅上升,从20美元一路爬升到110美元,最高的时候甚至达到170美元。
而马杜罗一上台,油价就开始下跌,从110美元跌到40美元左右。可以说倒霉的马杜罗接过查韦斯办的如火如荼的盛宴,却发现冰箱里已经弹尽粮绝了。
正是因为查韦斯绝佳的运气,那些民粹主义的经济政策一度对经济起到了兴奋剂作用,短期来看,各项经济指标都很不错,经济年均增长3.5%,人均GDP也从4800上升到1.2万美元,一片欣欣向荣。
但是好运气不可能永远持续,在国际油价大跌之前,查韦斯还活着的时候,通货膨胀、短缺经济、民营经济萎缩等等民粹经济的病症都已经开始显现。查韦斯通过补贴保证穷人买到廉价食品是他最骄傲的政策之一,但是2011年,委内瑞拉的食品价格已经是2003年的9倍了,而平均工资只增长了不到40%。贫困率和犯罪率都开始上升。
某种意义上来说,查韦斯的英年早逝是一种幸运,命运没有残忍到让他看见自己的宏伟蓝图全面破产。
国际油价下跌是查韦斯主义衰落的拐点,但并非失败的最根本原因,因为世界上石油国家很多,却只有委内瑞拉摔的这么惨。至于马杜罗经常提及的美国制裁也不是最主要原因,制裁是2017年开始的,而当时的委内瑞拉经济已经在暴风眼当中了。
委内瑞拉经济崩溃的根本原因,不在外部,而在于内部,在于国家的经济理念。为了实现所谓社会公平的伟大理想,查韦斯犯下的错基本都是教科书式的经济错误。
首先是过度开支,寅吃卯粮。反正大地在喷钱,不花白不花,社会开支一路攀升,直到地下取款机突然停电为止。其次,大搞国有化,打击民营经济。石油产业萎缩,如果其他行业能够顶上,经济或许还能挺住,但是查韦斯却严重削弱了民营经济。能收的都低价收归国有,没被征收的,也因为政府种种管制政策而被迫关门,比如说强行要求企业低价出售商品,不断提高最低工资等等。马杜罗上台之后,经济民粹主义更是变本加厉,甚至发动经济战争,不允许商店和企业涨价,在他看来,委内瑞拉的经济困难就是贪得无厌的资本家囤积居奇的结果。你非要涨价,那我就派军队来占领商店。
一边是生产成本的急剧上升,另一边是商品严格限价,结果自然是商店关门大吉,短缺经济越来越严重。当时人们不得不排长队买去东西,但是政府觉得排队太长有损形象,于是各种限制排队,比如说只能在超市后门排队,按身份证号码轮流排队,就像是车牌限行一样的,比如1号6号结尾的身份证只能星期一去排队,这就非常的荒诞了。
经济乌托邦与政治独裁
有人说,委内瑞拉的问题不出在经济模式上,而是因为查韦斯和马杜罗走向了政治独裁,经济政策是好的,但是好鸡蛋让坏厨师给炒坏了。查韦斯和马杜罗的威权统治确实和经济危机相伴而生,但其中的因果关系不是威权打破了经济蓝图,而是经济蓝图倒逼出了威权政治。怎么说呢?
委内瑞拉的经济理念必须有一套敌我话语与之配合:巧取豪夺的资本家,囤积居奇的商店老板,新自由主义的阴谋家,美帝国主义的代言人等等,所有的反对者和批评者,都一定是捍卫等级压迫的既得利益集团。
因此为了神圣的人民的利益不受侵害,这些邪恶势力必须被镇压被清除,所以集权就是必须的。
查韦斯上台后,用各种方式打击制衡他的反对派,自己的支持党在议会中赢得多数席位后,议会就对他失去了约束力。后来甚至授权自己“政令统治”,就是允许查韦斯无须经过议会批准就可以直接颁布公共政策,大权独揽。
搞定了立法机构,然后是司法机构,查韦斯一上台就对司法系统大换血,无数法官被解除职务。大法官人数从20个增加到了32个,通过安插进自己人让最高法院臣服。
对于不听话的媒体,不发经营许可、罚款、起诉、总之让没有办法开口,然后给支持自己的媒体发放补助。
从2009年开始,国际上就已经不再把委内瑞拉视为民主政体。
可正如法国大革命雅各宾派的权力不仅来自对反对派的打压,更来自对民意的征服一样,查韦斯的集权背后,也有汹涌的民意。02年反对派发动政变,查韦斯的支持者身穿红色T恤上街声援总统,委内瑞拉的大街小巷被全部染红。04年,反对派发动罢免总统公投,60%的民众用选票留住了查韦斯。09年又一次修宪公投,民众让查韦斯继续连任。所以查韦斯绝非一意孤行,而是在众人的膜拜之下,被拥戴者抬上了神坛。当政治强人的权力被道义所包裹,那么他的感召力就所向披靡。
继任者马杜罗没有查韦斯的个人魅力,于是他更多的诉诸于强力。查韦斯死后,15年反对党赢得议会选举,马杜罗通过最高的法院剥夺了议会的权力,另立了一个听话的议会。16年,反对派发起罢免总统公投,马杜罗控制选举委员会终止了投票。19年反对党宣布另立政府,但没有获得军队的支持,最后反对派领袖要么被抓,要么流亡海外。
马杜罗之所以能动用这些强力,很大原因是当年查韦斯已经帮他铺平了道路。查韦斯完成了对最高法院的驯服,所以马杜罗可以用它剥夺议会的立法权。经济灾难如此深重,为什么军队没有倒戈相向,因为当年查韦斯在军中有无数的亲信。有人觉得查韦斯是民族英雄,而马杜罗才是独裁者,其实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断裂,而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最神奇的是,经济灾难都没让马杜罗政府倒垮台,反而加固了政府对民众的控制。当经济极度短缺,而政府控制了仅剩的供给,资源分配就成了控制民众的武器。政府每个月会给困难家庭发放一些救济食品,尽管杯水车薪,但这是很多人唯一的救生圈了。为了这最后活命的希望不被剥夺,很多民众变得更加听话,甚至感恩戴德。
所以,委内瑞拉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起点在于查韦斯,但绝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坏人。正好相反,他生活简朴,工作勤奋,直到58岁去世都两袖清风。他热爱国家的底层人民,他说自己看见饥饿的孩子会哭,我相信这是真的。
可委内瑞拉走到今天这步,恰恰是因为这位好人的道德激情。当正义感变得不容置疑,当平等变成唯一的宗教,恶的大门也会被善的手指推开,历史上无数通往悲剧的道路都由斩钉截铁的道德激情所铺陈。
这份激情的顽固是令人悲哀的,直到今天,很多一贫如洗的委内瑞拉人家中还挂着查韦斯的肖像,还有无数人为马杜罗摇旗呐喊。很多民众仍然觉得,自己的国家还不够“社会主义”。
这让我们想起一个希腊神话,海妖动人歌声,会魅惑所有路过的船员,让船只在歌声中触礁。奥德修斯在路过那片海域的时候,让人把自己绑在桅杆上,不能偏航才得以顺利通过。
委内瑞拉的故事,就是一个当代的希腊悲剧,海妖的歌声太美好了,人类一再被魅惑触礁,而海底每一艘沉船,都是对人类理性的傲慢挥之不去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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